“我想要和你去看浪漫星空” “👋不约 叔叔 我们不约!”
©️ 华西都市报
如果有人约你看萤火虫展,你去吗?
6月25日晚,成都城北一公园内,一场放飞萤火虫的活动吸引了不少市民驻足。主办方称,放飞的萤火虫共有10万只。现场,工作人员打开一个透明玻璃箱,萤火虫齐飞而出,引起全场沸腾。有的萤火虫向上腾飞,绿光照亮了部分夜空;有的则落在了地上,几个小孩蹲下身,认真地捡起来。不少市民逮住了正在飞舞的萤火虫,将其放入杯中。
©️ 华西都市报
6月26日,华希昆虫博物馆馆长赵力对此明确表示反对。他说,放飞的10万只萤火虫将在3天到一周内,全部死亡。萤火虫对生存环境有着较为苛刻的要求,一旦离开原产地,难以存活。即便是相当好的环境,要改造成适合萤火虫生长的栖息地环境,也要经历一个较长的周期。如果什么都不做,就把萤火虫原地放飞,死亡率将达到100%。
据“萤火虫生态线”称,野外捕捉的萤火虫运输到城市进行展览具有造成外来物种入侵、疫病传播的风险。处于相同生态位的外来萤火虫,一旦逃逸并有幸存活下来,会对本地萤火虫造成威胁。同时,跨地引进萤火虫可能造成的寄生虫、病菌等病虫害传播,零距离接触对游客的安全带来威胁。
城市萤火虫展的萤火虫从哪里来?
无论是网络电商,还是线下活动,经营者们声称所有用于放飞的萤火虫“均来自养殖”,但这并非事实。我国第一位从事萤火虫研究的博士、华中农业大学植物科技学院副教授付新华,曾撰写中国大陆第一份《活体萤火虫买卖调查报告》。他曾在接受媒体报道时介绍,人工繁殖的萤火虫,成本是10-20元,而野外捕捉的只要5毛钱。中国大陆出现的所谓大型萤火虫养殖基地的萤火虫,其实多是野外捕获而来,包括自称有人工繁殖基地的众多网络电商在内,野生萤火虫以养殖名义进行贩卖。
2014年7月,《杭州日报》针对网络电商中的萤火虫商家进行过调查,揭露那些自称的萤火虫人工养殖基地“其实并不存在”,“这些卖家为了应付买家和记者,还特意在自家后院建了一个小屋,种点草种点其他东西在里面,就对外谎称说是养殖基地,每天卖出去的萤火虫都是从野外捕抓的。当天捕来的萤火虫没有卖完的就放在这个小屋里,最多能放一个星期左右,也会全都死去。”此前,《当代生活报》的记者也就山东青岛中山公园的10000只号称人工养殖的萤火虫展开了调查,最终结果显示,所有的萤火虫也均是广西武鸣县两江镇村民野外捕捉的。
萤火虫攻防战 ©️ 南方周末
小小的萤火虫为什么重要?
研究萤火虫12年的中科院昆明动物研究所助理研究员李学燕介绍,萤火虫是处于生物链“金字塔”底层的昆虫,它们捕食蜗牛、鼻涕虫、萝卜螺等小生物,可抑制它们危害植物,同时又会被高一级的动物捕食。它们的种群减少和灭绝,会产生连锁反应,使“金字塔”松动,甚至对顶层生物造成影响。
萤火虫的发光特性,原本是繁殖期求偶行为的一部分,如果在这一期间遭到大规模捕捉,很可能影响其求偶和繁殖,对这一地区的萤火虫种群带来毁灭性伤害。“当一处的萤火虫数量下降到一定程度时,萤火虫近亲交配的概率就会提高,从而导致种群基因库缩小,引起基因灭绝,整个种群也可能消亡。”
萤火虫是优秀的环境指示物。它们对环境的变化非常敏感,通常在有山有水、环境质量较好的地方都有萤火虫存在。但萤火虫的居住环境如今正遭受着破坏。在森林砍伐、河流湖泊污染、农药化肥及化工产品过度使用给生物资源带来的极大危害之外,城市化进程的加快也侵占了这些小精灵赖以生存的环境。这些萤火虫及生物多样性正在面临的生存险境,原本需要人们走出固定的城市生活惯性,到脆弱而美好的生态家园中,才能真切了解。
观赏萤火虫的正确姿势
在许多国家,观赏萤火虫是非常受欢迎的旅游项目。人们喜闻乐见的“发光的虫子”包括有新西兰和澳大利亚的glow-worm与北半球大家常说的萤火虫(firefly)。两种萤火虫其实属于完全不一样的物种,但因为同样发光,并且场面十分壮观,因此都有潜力成为吸引游客的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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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西兰
新西兰的萤火虫洞穴是世界著名的旅游景点。其中最出名的怀托摩洞穴(Waitomo Cave)在1887年就开始接受游客,现在每年的游客量超过45万人(小声说:新西兰整个国家的人口只有四万五…)夏季高峰期时一天就有2000人次游客参观,每半小时有一次带讲解的小团出发,为了保证游客体验以及减少对洞穴生态环境的干扰,游客严格禁止拍照、需要时刻保持安静。因为洞穴离大城市奥克兰以及北岛其它旅游景点例如罗托鲁阿(Rotorua)比较近,所以海外游客短期游的市场在持续增长。因此合理地开发管理洞穴内的旅游项目,从而保护如此特殊的生态景观十分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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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洞穴内装有许多数据接收器,自动监控洞穴内的温度、湿度、空气质量及CO2含量。中央控制系统有技术人员时时分析数据,通过调整洞穴的管理,包括空气流动、每天可以接受的游客量等,来保证洞穴内的环境稳态。1979年洞穴暂时关闭,原因是高挥发率以及湿度过低对萤火虫造成了负面影响。从1980年开始装设备自动采集洞穴内的数据,1997年装上了CO2探测装置。2001年新西兰环保局(Department of Conservation)发表过研究,报告中指出洞穴内冷凝与挥发的过程如何影响洞穴微生态环境以及萤火虫的健康。大批游客进入呼出的CO2以及为旅游业开放的入口及出口的设计都可能会影响整个微环境。
这些垂下来的丝是glow-worm用来抓小虫子的,类似蜘蛛网!
©️ Paul Nguyen
怀托摩洞穴的所有权75%归当地毛利部族,25%归大英女王,由政府环保局管辖(记得我们野生动物老师说过,新西兰的每一只野鸟都属于她老人家的,但是王冠戴在地球那一边,所以新西兰的自然资源都由环保局代管)。因此在这里商业运作旅游参观的公司都要签订租约,取得营业执照的前提是要接下来每五年提出经营方案,这个方案由环保局以及毛利部族代表审核。经营方案需要在保护毛利文化、生态环境、景色历史等条件下最大化游客观赏的机会。其中特别会提到在CO2超过2400ppm时洞穴需要关闭旅游活动,超过这个量会造成洞穴内钟乳石等的侵蚀,如果量超过5000ppm会对游客健康有轻微影响。
©️ hamiltonwaikato.com
澳大利亚
澳大利亚的glow-worm研究较少,虽然赏萤旅游业价值上百万澳元,但直到1999年才开始有关萤火虫的生物与生态研究。这项实验室研究关注春溪国家公园(Springbrook National Park)游客观赏非常多的一个物种A.flava,试图找到造成生态影响的旅游业因素。同时也观察了这个物种的生命周期,并与新西兰受过较多研究的A. luminosa作比较。实验显示气候(低降雨、低温、低湿度)对萤火虫发光的影响比游客使用的手电影响要更显著,但是需要更多的测量数据来确保游客对生态系统的影响保持在最低程度。这项实验也显示出对萤火虫需要做更多的研究,以及需要增加导游和游客的意识,认识到会潜在造成生态破坏的行为。
春溪国家公园的Natural Bridge Cave有澳大利亚最大的萤火虫种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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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
日本人对萤火虫的热爱就像日本人爱樱花,它们的生命短暂却绽放无限光彩和力量;萤火虫成虫短短十几天生命,只吃花蜜和露水甚至不吃不喝,又像浪漫坚韧的武士精神。
©️ Yume Cyan
日本夏季盛行萤火虫节(Hotaru Matsuri)。每年六月,全国各地都有条件适合萤火虫生活、有树林和水源的公园举办这样的市民娱乐活动,观赏萤火虫、参与游园会的同时让市民了解萤火虫的生命周期及生存环境。在夜幕降临达到萤火虫观赏高峰前,不同的节日会有不同的游园活动,比如太鼓表演、小吃街、神輿等等传统项目。虽说萤火虫节的意义是让城市人有机会接触大自然、学会爱护生态环境,但也有人指出意在招揽更多游客的娱乐活动反而会影响萤火虫这样的脆弱生命。有一些萤火虫节为保证观赏的效果还会在野外萤火虫种群中释放一些特殊繁育的萤火虫。这些萤火虫节也许反映了城市人对自然的渴望,但实际上不一定能被看作保护萤火虫的活动。
2015年萤火虫节海报
©️ japan-attractions.jp
很多老东京人会回忆说曾经东京的萤火虫光比霓虹灯要多,老一代在乡下生长的日本人夏季傍晚的休闲活动就是去水边赏萤、抓萤火虫。据说直到1920年代,一个人一晚上可以轻松抓到一百多只。随后越来越多的农药和杀虫剂使用造成萤火虫的慢慢消失,同时60至70年代水源污染更加速了这一变化。因此在60年代开始许多环保组织做出保护萤火虫、反对污染的运动。除了每年夏天的萤火虫节,现在政府环境局也登记有超过80个萤火虫乡镇(Hotaru nomachi/sato),作为“故乡的生命”(Furusato no ikimono)项目之一。
©️ vculturefestival.blogspot.com
人们把傍晚萤火虫的光芒作为未受污染的环境象征,一部分是环保运动的作用,一部分是迁居的城市人思念旧时的情怀。日本人对萤火虫的情节使得保护萤火虫的运动、科学调查受到众多支持与关注。
城市人对纯净自然的渴望,反映在类似观赏萤火虫的自然/生态旅游业的发展中。但有的时候将自然环境商品化标价给都市来的游客看,只是传达了一种扭曲、碎片化的环保意识。中国目前的萤火虫旅游业发展也许比较混乱,虽然其他国家的经营模式并不能直接在国内运行,但有许多值得借鉴的地方。
你可以做什么?
2015年夏天由环保组织自然大学、青环志愿者服务中心发起的公开信《我不去萤火虫坟墓》全国抵制萤火虫展公开信得到全国 22 家机构、584 位个人参与联名,并在各地媒体和志愿者团队的努力下,一起叫停了上海、北京、贵阳、长沙、深圳五地的萤火虫放飞商业活动。但遗憾的是,仍然有大量活动得以顺利进行。基于简易可复制效仿的操作流程,以及低廉的投入成本,此类活动的出现频率年年攀升,在2015年甚至达到了井喷态势。
根据志愿团体“萤火虫生态线”的统计,2015年5月到10月,有主办方(计划)举办萤火虫放飞商业活动的城市共有65个,包括北京、上海、深圳、石家庄、武汉、长沙、贵阳、西安、重庆、周口、珠海、郴州、成都、大连、大庆、蚌埠等地,从一线发达城市到二三线城市,总场次共计为72场。根据主办方的广告措辞,统计得出298.7万只萤火虫被用于人为放飞——数量惊人!与2013年、2014年的记录相比,2015年无论从举办数量、频次,涉及的萤火虫数量,都呈现出几何增长。
“萤火虫生态线”将于今年七夕节的前一周(8月1日)向国家林业局递交地址萤火虫展的公开信,如果你也愿意为小小的萤火虫尽一份力,欢迎点击阅读原文查看公开信具体内容和支持的环保组织并参与联署支持保护萤火虫的行动!
©️ Tsuneaki Hiramatsu
文章内容参考自:
http://www.japantimes.co.jp/
http://backpackerguide.nz
http://realjourneys.co.nz
http://hamiltonwaikato.com
http://tourgc.com.au
《Japanese Images of Nature: Cultural Perspectives》
《华西都市报》
“萤火虫生态线”微信公众号
作者Emma,编辑Mart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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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她探讨更多动物保护的话题。